Chapter 9
奥菲再次庆幸自己没有签署《南阪宣言》,虽然作为中立区的塞波尼亚郡,是非常不欢迎国民议会的势力进入郡内的,而且想必郡政府必然知道奥菲是站在国民议会的立场上的,但由于郡府拿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来阻止王女“视察”郡内,便变相地收了一笔巨额的停泊费,这才让奥菲一行约八百人登陆塞港城。
王城围攻战已经进行了数月,奥菲也不得不尽早兑现她将派出一支军团的承诺,但是,由于涅斯的消极态度,她并无法从涅斯得到一兵一卒,这让她深刻意识到,自己终究是涅斯的傀儡。
她轻叹着气,第一次尝试着骑马。贝缌为她换上了一身非常适合于行动的衣服,这就好像是为奥菲卸下了作为公主的枷锁。可是,看着身后在不停地讨论有关军队问题的贝缌与基恩,她却有一种被排斥的失落感。
街道两旁的人们,都张望着这一群身穿异域服饰的北斯族人,惊讶于为什么会有这么多“生来既是奴隶”的人会来到塞港城,都是些青壮年男女,偶尔还会见到几个孩子混在其中。这群北斯族人,被刺眼的视线扎得抬不起头来,看着从未到过的南方异国,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忧虑。
不过,南方的春天真的是很暖和啊!在到达城西的山脚开阔林地后,他们便开始安营扎寨。游牧民族果然很娴熟,在生火做起饭来时,奥菲也终于可以听到他们的笑声了!
要说未来,他们也是有的吧,甚至是会拥有他们北斯族人谁也未曾拥有过的未来!他们有一位自己的君主——奥菲,有自己的将军——基恩,还有自己的族长——贝缌。战场又有神马好怕呢?南方国度的战场,想必绝没有北斯嘉科琴可怕。
奥菲坐在为基恩搭建的帐篷里,默默地看着贝缌将属于基恩的东西熟悉地摆放在各种地方,她知道应该放在哪。
“公主,你今天不是要去郡政府打个招呼么?下午的食材采购,我们也要去一趟城里,但不知道市民是否欢迎我们。”不是抱来奥菲那华丽的衣裳。
不是毫不忌讳的看着奥菲换衣服,搞得奥菲非常尴尬。
“马克西姆斯在哪儿呢?”奥菲望着贝缌捧着的镜子,看到一脸憔悴的自己。
“基恩害怕有人逃跑,去清点人数了。”贝缌自信地答道。“不过我想不会有人逃走的,这里是他们唯一能归属的氏族,我也是。”
奥菲皱起了眉头。这时,帐篷外基恩找来几位族里的女人和男人,带到贝缌面前,让他们去采购。那几位姑娘在贝缌和基恩面前,一点儿也不拘束,有说有笑。
“族长,族里的男人们听说了将军是你的丈夫之后,便不再把将军当外人了,这下子,之后的统领会轻松许多!”
在基恩面前惊慌失措的贝缌,竟然羞得语无伦次,“不要……要传播流言……言啊!”
奥菲猛地从帐篷中走了出来,在场的众人都被她吓了一跳!
“不可以对将军无礼!”奥菲的语气很冰冷,华丽的服饰与气质,更让族里的姑娘们心生敬畏,便都向她低下头,噤若寒蝉。
“是,公主!”
奥菲匆匆向马车走去,基恩只得追上去,而贝缌,只得无奈地摇摇头。“以后不要在我们面前说这种话了,尤其是公主面前。”
“是……”姑娘们疑惑地答道。
在政府厅广场上,奥菲不但没有受到政府的欢迎,甚至受到了卫兵的阻拦!奥菲本觉得这是司空见惯了,但基恩却生气地大吵大嚷,斥责楼内的官员们违背了君臣礼仪,若是拒绝公主入内,就是违反中立地位,选择了立场!
奥菲虽然深深赞同基恩,但这在政治面前显得如此无力。她清了清嗓子。“即使不欢迎奥菲利娅·尼洛微,也应当欢迎奥菲利娅·塞巴斯蒂安吧!”
不一会儿,她和基恩便被请上了郡守的办公室。
只见那郡守身着着一般只有公爵才会做的打扮,坐在椅子上甚至不站起来,这是多么的傲慢和表明自己郡是中立与自治的。
看到这种权力丑陋的一面,奥菲便一边厌恶咒骂着权力,一边又渴望着它!
“塞巴斯蒂安小姐,有何贵干?”郡守的声音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,但这些毫没有动摇奥菲。
“紫衣主教呢?为何不来见我?”
“紫衣主教?”郡守苦笑道。“自从上任主教死于铁煤矿工的暴乱后,陷入混乱的大陆,就再也没有派新的主教来啊!”
“暴乱?”奥菲开始心生怀疑,“铁煤矿工为何暴乱?”
“瑞驰河封闭后,内地的工厂就不再进口我们的铁和煤了。”
“那你更应该支持国民议会重夺瑞驰河!”
“等到国民议会胜利,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煤和铁沿着南阪铁路从北方运来了……”
塞郡的铁矿和煤矿业都是官营垄断,所以生产效率低下,完全没有竞争力,而如今也不愿改革,用高压防止工会们的抗议和罢工,以维持官僚资本的统治。
看来,这儿的确同时与参战的两派都无缘呢!
“那么,回到之前的问题,塞小姐,有何贵干呢?”
“正合我意,也许现在塞郡最需要的,就是投资与创造就业岗位吧?”
“就凭小姐你,恐怕无法做到什么吧?”郡守极力想表现出不屑,但那期盼的眼神背叛了他。
“十年,你租给我一片地,让我来这儿建厂投资,十年后,所有工厂、建筑、土地,全部还给郡政府!”奥菲像是一个黑心商人似的,将这个交易讲得天花乱坠。“战争会消耗大量产品,我只要把军工厂建在这儿,一定会有力复苏经济,凭我在国民议会和西海的关系,一定可以打开市场!”
郡守只是说他考虑考虑。
奥菲却反而显出不屑,“不然,我就将军工厂开在我的属国涅斯自治区好了,这样更有保证,虽然劳动力价格贵了些,但政府起码,很干脆,不会像某些郡府一样优柔寡断……”
说罢,奥菲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。
基恩觉得她太鲁莽了,没有武器的军团,随时会被塞郡军队围攻的!况且,你那承诺不觉得代价太高了吗?
“现在的塞郡,一定会接受我的交易,因为矿工们需要新的希望,而这种希望,失信于民的塞郡政府无法做到。”奥菲有些逞强,“而且,十年内,这个天下都将是我的!包括这个郡!”
基恩对她的野心与自信,感到哭笑不得,但又欣然接受,“好!你的梦想我一定会看到底的!”
走在街上的贝缌一行,被市民们充满恶意的眼神看着,贝缌别着枪,所以没有人找他们麻烦。市场上的商贩们,起先都躲着他们,但一听到巨额的订单,都心动了。
“您要的食材太多了,不仅我提供不了,把整个农业行业的仓库打开,也供不齐啊!”
“怎么会?那么要多久才可以备齐?”
“您不知道,我们郡的经济不景气,政府管制我们的贸易量,只有政府仓库,才可以给市场提供足够多的供应。”
贝缌很生气,有钱却也买不到食物!
“总之能够有多少,就买多少!”
那天晚上,大家打了不少野味,来填补粮食不足。
奥菲换回了那身朴素的衣服,她发现,自己果然还是适合穿这种平民服装,因为自己本质上,的确就是在南阪城长大的平民嘛。
贝缌用小刀将烤兔肉一片片切开,递给奥菲,见奥菲吃的很开心,贝缌便放下自己手中的食物,开始一直给奥菲削肉,这让奥菲很不好意思。
回过头去,却发现基恩正盯着她俩看,看来他很意外于她俩的互动。奥菲不客气地直接拿来贝缌手中的肉,不文雅的嚼了起来,贝缌呵呵地笑了。
大家围坐在篝火前,看着公主与族长的互动,心中对公主的隔阂渐渐消逝。
酒不多,大家明明都不会喝醉,却都像醉了一样欢笑。
奥菲有些奇怪,她发现很多姑娘可以毫不忌讳地和其他男人们亲热,难道她们的丈夫或恋人不会生气吗?
当贝缌为她解释时,她大吃一惊。
由于贝缌族长期处于战争中,家庭结构极其不稳定,丧偶后又要继续生活,所以再婚很普遍。后来,海波西恩人移民到北斯地区,他们带着母系氏族社会的文化,与斯族人融合,形成了北斯族。所以,有些北斯族人是没有婚姻的,而是和全族的异性**,而有些结了婚或打算结婚而不接受氏族文化的,就会反对这种制度。
“那怎么区分,谁接受,谁不接受啊?”奥菲小声问。
“戒指!”贝缌亮出左手的戒指。“佩戴戒指的是父系社会的,不戴戒指的是母系社会的。”
“啊,你是戴的。”奥菲松了一口气。
“家境好的,就会倾向父系社会,财产私有,而我的家境在北斯算是好的,虽然也没落了。”
“那我希望自己能给所有族人提供一个稳定的未来,让他们拥有稳定的感情,对!全都戴上戒指!”
“我会给族人下令全部戴戒指的,并且会惩治那些违反的人,不然,两性欢愉只会毁了军队,像毒品一般。”贝缌恳求道,“所以,公主,请给大家承诺一个未来!”
夜深了,大家却开始闹到兴头上,竟然围着篝火跳起舞来,北斯少有木材,所以他们非常开心能够看到有如此鲜艳的火焰!
一位侦察兵骑着马,奔过了营地,却被族人们两三下放倒。
他被扭送到基恩面前。大家打算一齐审问他。
“你是什么人?”
“我才想问你们是什么人呢?”侦察兵非常不友好,大吼着。
“那我们互相通报吧?”
“不用了,反正你们肯定是大陆派来的,镇压我们其一的反动军队!”侦察兵怨恨地说。
“起义?什么起义?”
“少装傻了?当然是矿工工人起义啊!”侦察兵看着众人一脸茫然之相,心生疑惑。“难道你们不知道?”
“且不要说我们不是大陆派来的镇压军了,我们甚至不知道塞郡在起义!”贝缌叹道。
“那?那你们来这儿做什么?”侦察兵奇怪道。
“我们只是沿途经过此地的大陆军队,话说,你该不会都不知道现在大陆是什么样吧?”
“大陆?大陆怎样了?你们又是去往哪儿的军队?哪位大人的军队?”
“停!”贝缌制止住他。“不要一口气问那么多问题,一个个来!”看到基恩的示意,贝缌讲了下去。
“首先,大陆已经陷入内战,绝不可能有余力派兵来塞郡,而塞郡,已经宣布对于大陆的内战保持中立。”
那男人很快相信了漂亮温柔的贝缌所说的话,哎呀呀!
“其次,我们是奥菲利娅公主的军队,无意和你们矿工起义军交战,我们不是敌人,明白了吗?”
“我怎么相信你们?”侦察兵忙回过神来,又强硬的问道。
基恩打断了他。“在别人证明前,先证明自己吧!”
而一旁的奥菲,正在聚精会神的思考着什么。
“我是矿工联盟的地下武装成员,我们要推翻矿业的官营体制,除此之外我不能说更多了。”
“你们的力量有多大?”
“开玩笑!所有的工人兄弟都是我们的力量!”
看来,在塞波尼亚潜藏的暗流着实可怕,也许,白天看到的郡守不过是只纸老虎?贝缌觉得他们一行人来到了一个不太平的郡,而现在的他们却还未等到约好要送到塞港城的军火。
基恩看着一脸凝重的奥菲,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。
奥菲下定决心,掏出了证明自己身份的紫衣项坠,即使那侦察兵再那么有眼不识泰山,也看出这是货真价实的公主。
“你,想不想做英雄?”
侦察兵一时语塞,顿感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。
当晚,奥菲数人便彻底开了一场作战会议,那便是,策划推翻塞郡政府。
“太冒险了,如果矿工起义响应不够大,我们也会死无葬身之地的。”基恩担心到,“战争不是冒险,而是有原创的。”
“但也总是免不了冒险,我不想错失这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。”奥菲说道。“在军火未抵达前,我只要先用投资来吊着郡政府便行,抵达并装备我们的士兵们,我便会起草一份公主敕令,号召民众推翻郡政府,建立自治政府。这样一来,我会在塞郡拥有很大的影响力。”
“万一起义失败的话,我们要怎么逃跑?塞郡的海军一定会追上并击沉我们的。”贝缌觉得奥菲毫无实战经验,想法太过于天真鲁莽。“而且,一旦我们颁布敕令,参加战斗,岂不就破坏了塞郡的中立区地位,整个国际社会将对我们不利的!”
“所以说,我们只是号召,但不参战。”奥菲狡猾的回答道,“我们不会主动参战,而要等待起义者邀请我们参战。如果是中立区人民内部矛盾,外人也不好指责什么吧?”
“要做的话,就要赶快准备,一等到军火送达,我们就得投入可能的战斗中。”基恩说道,“贝缌,让大家做好准备,侦察地区城市地形,修筑工事。”
“那么……”贝缌放弃了反驳。“公主请你一定要好好写出一份足够有号召力的敕令。”
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。
基恩走出帐篷,从早已忧心忡忡集中在帐外的众人们宣布道。“我们马上要迎来第一场战争,之后还会有很多场,只要我们一直赢到最后,就可以获得自由。”
“我承诺在战争结束后,给你们国民身份与自由,土地与财产!”奥菲大声宣布。
大家都热血沸腾。
“诸位,当命运来临之时,就请反抗到底吧!”贝缌的一声号召,大家响声雷动。
跟随着大量的真夜租界难民,巴斯塔、因塔克、尤菲一行人,携着一船军火,赶往九歌租界。
刚刚经过了波图恩公国边界的危险河段,大家都舒了一口气,船已经缓缓驶入了波光粼粼的奥斯纳布湖了,湖面一望无际,清风徐徐让受尽战争威胁的人们安心下来。
尤菲倚靠在窗户上,望着湖面,金光闪闪得让人炫目,她轻哼着歌,双眼微闭,似乎沉浸在神明美好的回忆中。
“对于尤菲,你该怎么办?”因塔克走到正凝视着她的巴斯塔身边。
“船到南阪,就让她下船吧。”她轻描淡写地说。
“每个人对幸福的理解都不一样啊。”因塔克呵呵地说道。“哦!看,那是奥斯纳布城堡。”
南边的胡岸上耸立着一座高大的青蓝色城堡,像雄狮一般,俯瞰着湖面。
“国民议会总部已经全部搬到这儿来了吧!”巴斯塔问道。
“对。不过可惜公主没有获得委员会席位。”
“啧,那种东西有什么价值,只要有我们在公主、将军身边就够了。”
“权力终究是让人无奈的东西。”
巴斯塔不喜欢讨论权力。
“还要多久到塞港城?”
“这要看我们何时能够在南阪港取得中立国船只,从而通过帝国海军的封锁。”
“希望一周内能够赶到。”巴斯塔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。
这几日来,郡政府的官员们饶有兴趣地陆续拜访公主下榻的宾馆。奥菲只是不停地给出优厚条件,吊足他们的胃口。就连贝缌,也觉得她夸张到像是在演戏了。
“贝缌,基恩在做什么?”奥菲问道。“怎么这几天都没来露脸?”
“他和部下们在四处调查和宣传大陆的情况,并且对外宣称我们是公主的军队。”
“哦?那么有干劲,那么你不去吗?”
“不,我是公主的秘书、仆人、保镖。”贝缌拍拍胸脯。
奥菲苦笑道:“看来贝缌最累啊!我的敕令还没有写好。”
“这个请务必努力!”
“当然当然。”
她在不断修改着敕令,但主题未有改变,那便是以公主的名义,废除官方的所有垄断,使矿业民营、各行业民营,并授予矿工们以及资本家们实现这种权利的武装斗争的合法性,大陆将不会干涉与追究,并且承诺若民众成立了自治政府,将会愿意投资一片区域。
“公主敕令呢!”贝缌走在去往营地的路上,心中不禁想,终究自己和公主在身份上有天壤之别,而且是天生的,无法弥补的差距。
本地市民认得贝缌,作为军队的参谋,大家都对她充满了好奇,不知道这位从大陆来的公主,以及她的军队一行的目的。
“我们是来巡查塞郡的,并且在之后决定是否投资。”贝缌向一位商人回答,她给商人大方地付了钱,但商人却推托不收钱,白白送给她商品。
“那么,军官小姐,您认为现在的塞郡怎么样呢?”商人一脸愁容,试探地问。
“真要说的话……”贝缌卖着关子。“大概是不自由吧?”
“真希望公主也是这样感觉的。”商人苦笑道。
当贝缌抵达基恩的帐篷时,发现他正在桌子上趴着睡着了。她将商品袋轻轻放在桌子上,却也吵醒了基恩。
“我还是对公主的行动有些担忧。”贝缌坐在地毯上,捶着自己的腰。“做秘书真是累呀。”
“公主是想要急于摆脱涅斯国对她的控制。因为只有她独树一帜了,才有资本去和塞巴斯蒂安家族谈判呢!”
“再次成为塞巴斯蒂安家族的傀儡?”
“不,她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傀儡。”基恩十分有信心地说。“你一定要在战时保护好她啊。”
“那你呢?”贝缌愁问道,“谁来保护你?”
“我是将军,不会那么轻易死掉!”基恩拍着胸脯保证道。
“别说死!不吉利。”
贝缌将基恩轻轻抱住,低下头,不愿让基恩看到她的眼神。
“为什么呢……”她喃喃道。
基恩却只是一言不发,任凭时间流逝。
巴斯塔悄悄将军火一箱箱运上一艘买通了西海伯坦尼国的商船,名义上是西海资本家将机床运回本国,疲于应付不间断陆上炮击的帝国海军,便不怎么认真检查沿着近海岸航行的中立国船只,希望这一次,也一样幸运。
尤菲被巴斯塔送到了大学,在向教务总长解释是因为受到战争波及才来晚了的之后,尤菲不受处分地开始了她的大学生活。
“人是渺小的。”尤菲心不在焉地和巴斯塔共进晚餐,这是她给他的送行饭,明天巴斯塔就要开始乘船离开了。
“有多渺小呢?”巴斯塔应声道。
“小到连自己想过的人生都不敢追求。”尤菲回想起了再真夜租界外沿看到的残忍战斗和对无辜者的屠戮,那种残留在心中的恐怖,打消了她仅剩的那点儿想要追随巴斯塔的想法。
“往往,承受痛苦的选择,是正确的。”
“那么,哪个对我更痛苦呢?”尤菲倚着头,两眼圆睁,无神地轻叹,“我有反悔的机会吗?”
两人陷入沉默,一股潮湿的冷风涌进窗户,不一会儿便下起雨来。
奥菲和贝缌乔装打扮后,在塞港城里四处游荡。
“公主,你在找什么?”贝缌对塞港城的美丽风景流连忘返,这座城是由十余座沿岸的岛屿组成,各岛间仅有数十米宽,修筑有无数座雕工精美的石桥,而每座岛,都是一个城区。
“当然是找最好风景的城区啰!”奥菲煞有介事地说,“我可是要从中挑出一个区来作为我的第一块领地呢!”
“这件事还是战斗胜利后再说吧?”
“不,事先看看也没关系。”奥菲询问道。
“你觉得哪儿好呢?”
“嗯,还是特拉维芙区吧,离海近,有码头,游船厂,灯塔,还有极高的绿化和好风景,街道也十分自由、崭新,而且王国行宫也在那儿……”
“哦!你比我还清楚呢!”奥菲也听得心动,位于城南的特拉维芙区,也是她的首选之一。
“等到你得到特拉维芙区,你要做什么?”
“嗯,你看,行宫不是有三座建筑物吗?我要给它们分别安排其作用!让这儿成为立宪派的本营。”
贝缌十分好奇,这位野心勃勃的公主打算安置什么。
她俩站在岸边,眺望东边的大陆,一直向南、向北延伸。
“那边,才真正是我们要前往的世界呢!”
基恩编制好了军团分支,以连为单位,每50人一连,男女分开,所以有4个女性连,10个男性连,1个指挥部。
有着数十座桥的塞港城,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城市。
塞政府和奥菲百般纠缠,她提出要先将特拉维芙区租借给她十年,并且享有治外法权,她才肯投资。塞政府觉得这是难以接受的,正当他们吵得热火朝天时,贝缌猛地冲进了会客厅,看到她惊奇的表情,奥菲确信姗姗来迟的军火已经抵达。
“公主,我们的建材已经运到了。”
“哦!这样我们就可以开始建设塞郡了!”
政府官员们听得一头雾水。而公主,立马便送走了官员们。
“哼!身为公主,我却不能住进王国行宫,现在就让我看看你能中立到什么时候?”奥菲兴冲冲地将敕令送给基恩付梓了。
奥菲军团,从今日起,要拔营四处煽动起义势力了!他们趁着夜色,装备好崭新的武器,马儿驮着大炮和辎重,向岛的深处急行军,而塞政府全然未发现公主他们一行人已经离开。
基恩和巴斯塔、因塔克久别重逢,欣喜万分,而巴斯塔更是惊讶于贝缌的参军。“哟,总参谋大人!”
“谢谢!”贝缌也很高兴见到他们。
正当他们有说有笑时,奥菲却悄悄站在帐篷外,没有勇气踏进他们的圈子里,等到失落的表情散去,她这才走进帐内。
“你们的行动也太神速了,竟然还没等到我来,就先行拔营了!”奥菲颇为埋怨,“害我赶忙追上来!”
“这也是军事需要嘛!”巴斯塔精神满面地向奥菲鞠了躬。“我已经听过公主的作战计划了,诊所绝妙。”
“哼嗯!”奥菲挺起胸脯,“好久不见了!”
“好久不见,公主大人。”
“看来不用担心您会旅途劳顿了,公主大人。”因塔克也向公主行了礼。
“好,从明天起我们就尽力煽动矿工们吧!”基恩拿出一份《公主敕令》,向大家展示着,这就是这次战斗最重要的武器。
一旦经过许诺,获得合法性的工会们联合起来,任何的地方政府都无法维持其反动统治,恰好塞政府的官僚资本竟然垄断到仅有塞港城的中央官员才会获利,所以奥菲所到之处,就连政府士兵,地方的黄、灰、黑衣主教,政府官员,都加入了起义当中。结果,在敕令中的一句“相约各起义势力在塞港城建立联合政府”,便让所有人争先恐后地向塞港城出兵,以期拥有联合自治政府的一席之地。
奥菲军团的北斯族士兵们觉得十分奇妙,一路上呵呵大笑,因为他们从未想过可以不开枪便获得战斗的胜利,便打心底里开始敬佩自己的主子——公主大人了。
一个月之后,奥菲军团巡游了塞郡所有的镇子,公主本人也是到一处必定亲自演讲鼓动一次起义。果然,陆陆续续地准备好了的起义军们,汹涌地向塞港城赶去。
谁说一个君主在失去权力之后便失去了一切?只要他站在民众的立场上振臂高呼,只要他将自己的威望用在对民众造福上,他将永远不会被击倒。
起义者们集结的太突然,因而缺乏一个领导者,虽然他们在塞港城外沿安营扎寨进行围城,也宣布成立了自治联合政府,但他们仍旧需要精神领袖,需要一个让自治联合政府融入帝国体制的媒介——奥菲公主。
于是,大家便以自治政府的名义向姗姗来迟的奥菲发出请求,让她享有塞郡的最高统治者的名义,并让塞郡成为塞波尼亚公主领国。
奥菲当然是很愿意做这个有名无实的立宪君主啰,也可以让自己首次拥有自己的真实领地,这也将会是立宪派的圣地!可她却又卖起关子来,她认为自己应当拥有王国行宫所在的特拉维芙区,将其作为自己的公主府,并且为了保证王权不受侵犯,特拉维芙区成为她的私产,并且不受主权管辖。
这有什么呢?比起她将会带来的巨大投资与政治利益,一座岛算什么。
一切都如奥菲计划地那般发展着。众人都打算跟着奥菲军团一齐冲锋,因为基恩做了足够的调查。
不过,比起交战,奥菲更加希望和平解放塞港城,因为塞港城将不会拿到大陆的援军了。
黄昏时分,由于看到守城士兵四散投降,塞港城已事实上投降时。塞港城郡政府才送来无耻的,仍旧想要保住利益的投降书,可众人们已经被常年积压的怒火冲昏了头,矿工们本身也素质低下,城内也有贫民响应,以致使在奥菲和联合政府无法约束住的情况下,起义士兵们冲入那些既得利益者居住的城区,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劫掠与屠杀!
而那场景,真的是深深地刺激到了奥菲,这些人的惨死,从一定意义上来说,都是她一手造成的!
之前还在一直咒骂那些尼洛微的暴君,咒骂害死母亲的恶人们,哪知自己一个不留神,也致使数千人命惨死。
奥菲陷入了沉思,但却因为罪恶感的可怕,她刻意不去想那些恐怖至极,悲惨至极的残忍虐杀。
绑住后沉海,逼迫亲人们自相残杀,将人放在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的机关上,奸淫,砍头比赛……
“不,别说了!”
奥菲躲进了王国行宫内,直至联合政府在三天之后控制住势态,并清扫了街道的血迹尸体后,她才敢探出头来。贝缌更加痛苦,她只得默默守在公主的卧室外。
而奥菲利娅军,则是尽全力维持治安,在不知起义士兵交火的前提下,劝阻他们停止杀戮,并尽全力将幸存者保护到特拉维芙区。
有些幸存者在行宫楼外的草地上,对着奥菲大哭!
“你这个杀人犯,你不配做公主!”
对!成为君主,握住权力的第一天,便手染鲜血了。
基恩只能尽力救人,并且也不能希求对方感谢自己。
当然,大多数被救的人理解这并非公主的恶意,甚至在巨大的血腥与恐惧之下,患上斯特个尔摩症候群式的对公主的忠诚。
而这些虽然曾是通知剥削者,但也充满文化与教养的人,成为拥有司法豁免权的特拉维芙区第一批居民。
等公主缓过神来,终于有勇气面对那些痛失亲人的幸存者时,塞联合政府已经宣布加入国民议会,并派代表成为奥斯纳布委员会的新成员之一,并同意以志愿军的方式派兵去大陆作战,这成为塞波尼亚摆脱经济困难的好办法,即转嫁战争。
而这一切,塞政府都没有征得其形式统治者,奥菲的同意,的确,立宪君主虽有影响力,但却难以决定一切。
小小的特拉维芙区,仅仅只有十几平方公里的港口小岛,却由于主权豁免权,成为一个事实上的小国。而奥菲在对外宣布特拉维芙区时,也是直接以“特拉维芙”对外称谓,俨然给全世界宣布自己是一个自治王国的事实,虽然法理上不过是塞波尼亚立宪领国的一个特区,但塞联合政府也似乎并不反感,公主这样的做法。
而这儿,特拉维芙,也成为奥菲希望的种子,所有在这片特区土地上的人民都无法回头了。
在特拉维芙,奥菲宣布建立了五机构,分别位于三幢行宫大楼内。
第一个是“特拉维芙特区政府”,那座有着巨大会客厅的大楼,便成为其总部,但这儿基本上是奥菲利娅军团总部,嘛,军政府。
第二个是“奥菲利娅私立银行”,这是为兑现进行投资的承诺,而建立的公司,可奥菲心中的志向,绝不仅仅把这当作一家商业银行。那座有着很多宽敞办公室的大楼成为它的总部。
第三个是“人道主义同盟会”,一个史无前例,由奥菲倡议的国际组织,主要是以人道主义精神去救治武装冲突的受害者,并尽全力制止武装冲突的发生,看似这个组织的成立时如此的虚幻,但谁又能说这个不会在未来起到巨大作用呢?现实的力量是惊人的。那座图书馆大楼成为它的总部。
而奥菲自己个人,便是特拉维芙唯一的立法者与司法者,她认为自己在将来一定管不来,所以,只把唯一的立法权握在手中,又成立了完全实施奥菲所学习的西海法律的“特区法院”,将它安置在特区政府大楼之中。
而奥菲自己,则撰写了《特区宪章》以约束自己的权力,全体特区居民可以每年在广场集会,向他们的独裁者公主,提出建议。
的确,奥菲是当之无愧的特区的君主,因为特区的一切,都是她建立,她维持的。所谓的主权者,若是绝对不能除去的绝对必要成份的话,特拉维芙的主权者当之无愧是奥菲公主。
特拉维芙的外交信也寄到了奥斯纳布国民议会及委员会,其中表明特拉维芙也愿意成为议会的一份子,并且奥菲利娅军团将如约参加国民军,而奥菲公主,尼洛微第十三王女,涅斯领主,塞波尼亚领主大人,将会抵达南阪商讨相关事宜。
这让国民议会大跌眼镜,因为她是一个和民主派无太深联系的外来势力,一定要给她提供相应的议会中的地位,否则只会削弱自己的实力。
而最震惊的,则当属夏兰,他万万没想到奥菲有如此大的心思,本以为他可以保护好她,可没想到,她竟然完全不需要任何的保护呢!
夏露蒂也收到了奥菲的私信。奥菲想要让她来特拉维芙,在她的身边工作,如果不想来,奥菲也愿意让夏露蒂担任特拉维芙在奥斯纳布城的代表。而信后,已经附上了大使的全权证书。
夏露蒂开始犹豫了。
“呐,等王城攻破之后,夏兰你要暂时回去涅斯一阵子吧?”
“我也好久没有回故乡了。”
“我好想去一次你的故乡。”
“嗯!那是一个麦田香飘的美妙地方。”说完,他眯着眼,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熟睡起来。
要是,奥菲有朝一日成为了夏兰的敌人,我该真么做?
可她又明白,自己唯一能拥有的政府筹码便是王室血洗,那么,追随奥菲的立宪派,才应当是对自己最有利的。
可是,她不愿用权力来思考和左右自己的人生。
如果,自己能舍弃下这一切,做一个凡人该有多好?
总之,先去一次南阪,迎接奥菲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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